抗生素無效

早上把女兒留在醫院地下室的誠品書店裡, 自己一個人進去看心兒, 他還是沒有醒來, 醫生說今天的X光出來了, 心兒確定是肺炎, 左肺葉一片全白, 昨天原本還都正常, 只有輕微的支氣管炎, 才不到一天的時間竟然整個左肺葉呈浸潤現象. 而且白血球的數目持續飆高, 從原本的五萬多增為七萬多.

更糟的是, 心兒目前使用的是極強的抗生素, 但卻完全無效, 醫師說已經送血液和心兒的痰液做細菌(病毒)培養, 但顯然這次攻擊心兒的病菌毒性很強, 而且來勢洶洶, 肺部和血液同時夾攻, 一般肺炎可能一星期的病程, 心兒一天就進展到了.

醫 生問我, 和先生商量, 必要的時候, 是否同意讓心兒插管或心臟按摩等急救方式? 我當時非常震驚和害怕, 醫師要我回家和先生商量, 也許這一兩天會需要我們再簽同意書.

回到家立刻翻出心兒過去的照片, 每一張都是那麼可愛, 當時笑地如此燦爛的笑容, 如今卻全像假的一般, 因為真實的情況是心兒現在病危, 他正在受苦, 我無法繼續想像.

婆婆打電話來, 我告訴她心兒的情況以及醫師的話, 婆婆說:"你們是他的父母, 你們決定什麼對他最好, 我和公公都沒意見." 接著我娘家父母也來電, 他們也對我說:"如果該放手就放手吧! 或許這對心兒是解脫! 人生很苦的." 聽完又是忍不住的大哭起來.

當初得知心兒可能是腦傷的孩子時, 我確曾自私地想過如果能解脫該有多好? 然而, 這幾年的感情, 我早已不在乎他是個心智發展有障礙的孩子, 我只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歡他, 無法忍受也捨不得失去他.

先生搭晚班的飛機回來, 我們討論了一會, 最後達成的共識是, 只要心兒有機會我們都希望醫生盡全力救他, 但如果敗血症已經造成他的器官受損, 甚至會變成植物人的情況時, 此時我們則會放棄插管和心臟按摩等急救, 我們不希望加重他的痛苦只為延長一個更痛苦的人生. 但只要心兒會動會笑, 我們就都願意搶救....

那晚很難入睡, 我只要想到心兒笑的樣子就忍不住淚流, 先生說他認為我最後一定不忍心, 放不了手的, 我只希望老天別逼我做這種殘酷的選擇.

先生還對我說, 以後如果他也生了重病需要插管或電擊的話, 他選擇放棄, 他告訴我, 不要急救, 讓他走吧! 這下子我哭地更兇了....

(2011年1月10日收錄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