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最難的一門課

20 janvier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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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網路上有篇關於華人父母教育觀的新聞引起爭議，那是美國華爾街日報於1月8日刊登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蔡美兒(Amy Chua)女士新書「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 (虎媽的戰歌)的一篇書摘，標題很聳動，叫做「Why Chinese Mothers Are Superior (為何華人母親更勝一籌？)」，文中寫出蔡女士對兩位女兒的教育極為嚴苛，要求極高且使用的手段也很激烈，比如：不許孩子參加學校話劇演出也不許他們對此抱怨，只准許他們學習鋼琴和小提琴，成績只許拿A，除了體育和戲劇可以不必拿第一名外，其餘各科都要拿第一。其中還描寫到曾為了「逼迫」二女兒必須把一首法國作曲家Jacques Ibert 寫的 "The Little White Donkey" 鋼琴曲練好，甚至在她未練好前不許她離席去上廁所或喝水，孩子有缺點或表現不好時她也會狠狠地罵他們，甚至「垃圾」這樣字眼都出籠，她曾因在一個晚會說出自己曾罵女兒「垃圾」而遭到西方友人排擠，但她認為父母教導孩子堅持去做好並達到目標是父母的責任，而西方父母過度強調和重視孩子的感受和自尊其實是教他們面對困難時選擇退縮或放棄。

這篇文章一登出後，網路迅速湧入數千則留言，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一面倒的批評責罵聲，當然也包括華人網友在內，有人謔稱她是虎姑婆教小孩，他們兩個女兒是生長在虎籠裡，甚至有人認為她已經涉及虐待兒童，懷疑怎從沒人告她虐待兒童，有人說要拿她的書當廁所紙，但矛盾的是，該報也開放讀者投票選擇支持或反對本文言論，點選支持的竟然超過60%。

我因好奇閱讀了她的書摘，老實說我自己也很震驚，但卻又有一點想要感謝她，雖然她說華人父母普遍重視孩子的課業成績，也會用嚴厲的詞語責備孩子，這些都是事實，但是她的嚴苛程度仍是一般父母遠遠不及的，我當然感到震驚。

至於我之所以想要感謝她，是因她減輕了我內心的許多罪惡感。就論點上，我是贊成也傾向她的教育理念，但我的標準大概只有她的一半，曾經親自教導女兒彈琴，朋友總會說我自己教一定學習狀況最好了，我每每告訴他們事實完全相反，我對女兒的要求只會比其他學生高，責罵聲更絕不會少，雖然我會利用自己的靈感和創意去設計引導她，但對她練習品質的要求是不能降低標準的，因此蔡美兒和女兒練琴時的激烈對話在我家也不陌生，原本我有些自責，甚至午夜夢迴時也曾對自己的嚴苛感到後悔，讀了蔡美兒女士的文章，我頓時覺得自己實在小巫見大巫，所以說要謝謝她減輕我的罪惡感。

這本書雖然在一片撻伐聲中上市，卻在Amazon創下暢銷書第六名的佳績，這其實和美國人的心理有很大的關係，記得不久前美國剛做了一個民調，有47%的美國民眾認為現在的全球第一經濟大國已經是中國了，只有31%的民眾認為美國還是第一大國，這和2002年蓋洛普調查時美國還有高達65%的民眾認為美國是第一強國的數字差距頗大，顯示這幾年來中國的快速崛起和金融風暴後美國暴露出來的問題讓許多美國人民信心漸失，也對中國這位對手心存警戒。因此蔡女士這本虎媽的教育回憶錄於此時發表，不僅這議題在美國是個新鮮話題，也正顯示當前美國人民內心充滿不安全感的憂慮，不論是贊成或反對她的教育理論的人，都會想買書來一探究竟，畢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即使一邊罵華人的教育不尊重孩子、不民主，卻又想知道華人父母是如何教出成績優異的子女，擔心的還是自己的子女將來輸給了華人對手，因此這本書當然狂賣，當然這純是我個人的解讀，不代表美國人的立場。

我的觀點

雖然我同意大部分蔡女士的言論，但對於其做法卻有些見解不同。她以高壓方式堅持孩子未做到最好前不能放棄，在她的兩個孩子身上目前看到的結果是成功的，她的大女兒 Sophia 2007年在卡內基音樂廳登台演奏鋼琴，這是一項傑出殊榮，而且今年已經提前獲得一所大學名校的入學許可，據說這所名校就是哈佛大學，正是蔡美兒當年以優異成績榮譽畢業之地。這使我聯想起朗朗，印象中他也是在父親極嚴格要求下成功的另一個例子，只是，是否每一個孩子都能被以如此嚴厲方式要求且都幸運如父母所願獲得成功呢？成功的人躍上舞台受人喝采，但是否更多的是令人扼腕的故事，只是不為人知罷了！

對於批評者說她幫孩子選擇未來是過於狹隘的做法，她認為父母幫孩子決定該學什麼，要達到什麼樣的標準是因為父母是最了解孩子能力的人。這部分我也有些質疑，父母愛孩子無庸置疑，但真正了解自己孩子能力的父母有多少卻是個大疑問，雖然也有否定或低估自己子女能力的父母，但我認為那是少數，多數父母都是走在從對孩子能力美化甚至抱持過度幻想的起點，逐漸修正至接受認清真實情況的道路上，而在這過程中就可能對孩子做出不切實際的期待和過份的苛求。

最後，我的腦海裡出現一個疑問，如果所有父母都仿照蔡女士的教育法則，是不是將來社會會出現一群學科菁英且集中在某一領域，同時都會彈奏一手好琴或拉一手精湛的小提琴，其他樂器則乏人問津，甚至這世界很可能從此失去優秀的藝術、設計、戲劇和其他方面的人才，因為沒有孩子可以被准許去參加學校戲劇或其他活動，而具有這些其他藝術才能的孩子都因此失去發揮的機會。這真的是我們要的未來嗎？

或許因為批評聲浪高漲，蔡女士之後接受訪問時有梢做調整，強調這是過去的她，如今她的做法已經有做修改，也加入一些西方教育的優點，但她仍表示如果重新來過，她還是會這樣做，只是稍做調整。

教育無他，榜樣而已

其實我不喜歡和人討論教育，尤其在網路上，在我心中，教育已經和政治、宗教名列三大禁忌話題，因為總有意見不同的激烈人士會喜歡打筆戰，然而我認為這些都是個人選擇，別人應予尊重外，每樣事情都是由許多角度構成的，當我們以文字描述卻無法面面俱到，因此被以斷章取義或是抓文字把柄大加撻伐的事情總是難以防範，經常事情說不清反引來更多混亂，有時大人們為了證明自己的理論優於其他不同意見者，不僅在文字上彼此攻訐，甚至拿彼此孩子的表現和成就做為較勁，反而讓孩子陷入另一種競爭、炫耀、忌妒或惡意比較的循環裡，有人因此深受打擊，也有人暗自期待其他優秀孩子也有失敗的一天，我總是小心翼翼地避免觸及這樣的話題。

這次忽然大開戒律實在是讀完蔡女士的書摘及相關新聞之後，心情竟有些興奮激動，除了先前說的，她減輕了我的罪惡感外，我會讚美孩子，但我做不到只讚美卻不責罵，而且我也不認為浮濫讚美是好的教育，因此雖然她的教育方式是過於嚴苛，但某種程度上我是認同的，此外我欣賞她的敢言不做作和智慧，聰慧如她一定知道這樣真實呈現必定招致攻擊，當然換個角度想，也可說她因此引來更多注目，成功達到行銷書籍的目的，她承認自己的教育是有缺點的，強調現在的她已經改變，這一點倒是比坊間一些刻意美化自我的教育媽媽更讓我感到信服。

事實上我自己常獨自思考，究竟什麼樣的教育理論才是最好的，然而我得到的想法只有一個，用什麼方法都可以，只要父母做好榜樣就是最好的教育，福祿貝爾說的這句「教育無他，唯愛與榜樣而已」是最好的答案。

父母自己不愛閱讀卻要求孩子主動愛閱讀，父母自己沉迷上網打電動卻要孩子不許玩，父母自己深夜不歸卻要孩子不要出門遊蕩？父母自己不能信守承諾又如何教出不會背信忘義的孩子？父母自己不守法、沒有公德心又如何教出守法又懂得關懷別人的孩子？所以教育的前提是父母先做好榜樣，其他問題都會減少，甚至有些教育問題自然就能得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