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是最近偶然看的一部法國電影，中文片名譯為「我一直深愛著你」，若照原文字面翻譯，英文意思是「It's been a long time that I've loved you」，不過英文的正式譯名是「I've Loved You So Long」。

本片是由里昂大學文學教授 Philippe Claudel 根據自己所寫的小說，親自執導拍攝而成，女主角是曾飾演「英倫情人」(The English Patient) 的 Kristin Scott Thomas。一個坐牢15年後假釋出獄的女子，來到妹妹的家，因為父母的不諒解，讓姊妹兩人這十五年來形同空白，妹夫也對犯下殺人罪刑的這位姊姊充滿顧慮，然而妹妹對姊姊的愛，以及一位妹妹同事好友的關懷，讓她逐漸敞開心房。

劇情以平淡自然的手法，慢慢地逐一揭露關鍵訊息的方式鋪展開來，讓人對於這總是沉默寡言、面容憂鬱但氣質不俗的女子茱麗葉產生好奇，究竟她犯下何種罪行？社工安排茱麗葉去面試的第一份工作，原本雇主已準備好聘雇她，但當問及她坐牢十五年的原因，猜想必是殺人如此重罪，詢問她究竟是殺了誰？是丈夫還是情婦？緘默的茱麗葉第一次開口說出自己是殺了六歲的親生兒子，雇主當下對她大吼，要她滾出去。

然而之後在某次妹妹與一群高知識份子朋友的餐會上，一位酒醉的朋友不停追問茱麗葉這十五年的空白，即使她的妹妹、妹夫和那位真正關心她的朋友都快被激怒了，害怕事情一觸即發時，茱麗葉在眾目睽睽的壓力下，再度以平淡堅定地口吻說自己是因犯了殺人罪坐牢十五年，當下卻引來在場人士的哄堂大笑，他們認為她是故意開了一個高明的玩笑，作為頻被追問的有力反擊。同樣的事實，在不同場合，不同的預設立場心理下，竟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然而，「殺了自己六歲兒子」這句話雖是事實，但難道就是全部的事實嗎？知道茱麗葉殺了自己的兒子後，更吸引我想知道箇中緣由，當劇情繼續發展至揭露茱麗葉原本是一位醫生時，我的心裡已大約猜想到了答案，果然最後如我所料，仍教我感動不已。因一張遺落在茱麗葉房裡的兒子照片，一首兒子寫給媽媽的詩，以及背面一些醫學檢驗數據的資料，妹妹透過醫生友人得知真相，劇中雖沒清楚說明她的六歲兒子患了什麼病，只知最後一定會致命外，孩子更因此在邁向死亡的過程中飽受疼痛、四肢扭曲僵硬和呼吸困難的痛處，茱麗葉因不忍讓孩子繼續承受更多痛苦，因此以安樂死的方式結束了孩子的生命。

妹妹追問她當初何不讓大家知道事情真相，他們可以一起幫她，茱麗葉僅僅回答「你們能幫什麼？換作是你，你會如何做？」

茱麗葉一直將這個秘密埋藏在自己心裡，不曾透露讓任何人知道，即使在接受法庭審訊時也都保持緘默，不為自己辯解，她說自己心甘情願坐牢。不解釋是因為任何理由都只是一種藉口，而死亡是沒有藉口的，孩子的生命是她給的，卻也給了他死亡的命運，無論如何，她自認都是有罪的。當她說：「The worst prison is the death of your child. There is never any release from that prison.」(自己的孩子死去就是最痛苦的牢獄，而且永遠沒有走出牢獄的時候。) 正說出了我內心的感受。

在劇中，茱麗葉每隔兩周必須去警察局簽到，接待她的是一位佛瑞警官，第一次見面就自顧自地聊了起來，由於茱莉葉的姓是「Fontain」，法文裡「噴泉」之意，佛瑞警官表示自己對水都有好感，他為一條名為「Orinoco River」(奧利諾科河)所著迷，最大的夢想就是親眼見到它。茱麗葉一開始只是心不在焉地聽著，並對一切問話敷衍回應，隨著每次會面，慢慢地也對這位警官敞開心房，並交換心情。佛瑞警官說茱麗葉有愛她的妹妹真幸運，他自己離了婚，妻子帶著女兒遠離，一個人孤獨的感受是最痛苦的。第四次約見時，佛瑞警官告訴茱麗葉，他就快實現去看奧利諾科河的夢想了，他已經考慮了很久，不想再猶豫了，茱麗葉還為他高興。兩周後再度去警察局報到，換由不同的警官接見，茱麗葉問佛瑞警官是不是出發去看奧利諾科河，實現他的夢想了？那位警官回答她，如果是指舉槍自盡的話，那就算是吧！

當天，茱麗葉回到家躺在床上不發一語，雖然沒有台詞，但我想，她的心裡是認為，每個人的內心都可能隱藏不對人說的傷痛，她不僅沒有清楚查覺到對方話語裡的訊息，甚至還信以為真地表示為對方的決定高興；但更讓她難過的應該是，茱麗葉面對比一般人更深的傷痛，她依然選擇勇敢承受並面對人生的困境，而總是不斷鼓勵她，為她加油的佛瑞警官，自己卻選擇放棄。

許多貼著OK繃或紗布的顯眼傷口，看起來多麼引人注目，卻多半只是表面的輕微小傷；反倒那些肉眼看不見，刻劃在內心深處，無法輕易啟口或是難以言喻的傷，才是重傷。一般人總以自己的預設立場去評斷人事物，表面所見，常非真實。

雖然茱麗葉說，自己孩子的死亡是最痛苦的牢獄，但我想，若必需看著孩子承受比死亡還痛苦的生命折磨，將是更殘酷的牢獄，因此，因為愛孩子，她作出讓自己最傷痛的事。選擇緘默不為自己辯解，即使得承受別人的誤解和責罵，千夫所指亦絲毫不動搖，這股支持她堅守內心秘密的力量正是根源自一個母親對孩子最深的愛。

片中茱麗葉教自己的姪女彈琴，是一首「À la claire fontaine」的法國童謠，這是她和妹妹小時候最喜歡一起彈奏的曲子，因為曲名裡有她們的姓氏「Fontain」，該曲有一句歌詞「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就是本片的片名。茱麗葉的妹妹一直深愛著姊姊，茱麗葉也一直深愛著她的兒子，因為這份愛，因此內心才會有很深的傷痛，但也因這份愛，能有力量帶著傷痛繼續向前走。

我們內心的傷還會痛，那是因為我們的愛依然持續著，不是嗎？

 大學時曾在師大法語中心修完四級的法語課程，以還沒忘記的一些基礎和字典的協助，以下是我翻譯的歌詞：

À la claire fontaine,   在清澈的噴泉邊
M'en allant promener   我獨自漫步著
J'ai trouvé l'eau si belle   發現這水是多麼美好
Que je m'y suis baignée   於是我進入水中沐浴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愛你很久了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永遠不會將你忘記

Sous les feuilles d'un chêne,   在一株橡樹葉下
Je me suis fait sécher    我擦乾自己的身體
Sur la plus haute branche,   在樹枝最頂端處
Un rossignol chantait    一隻夜鶯正在歌唱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愛你很久了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永遠不會將你忘記

Chante rossignol, chante,   唱吧！夜鶯，歡唱吧！
Toi qui as le cœur gai    你的心是如此愉悅
Tu as le cœur à rire,　你有一顆歡笑的心
Moi, je l'ai à pleurer!     我的心卻在哭泣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愛你很久了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永遠不會將你忘記

J'ai perdu mon ami,    我失去了我的愛人
Sans l'avoir mérité     是我沒資格擁有
Pour un bouquet de roses que je lui refusai
因為我拒絕了他的一束玫瑰花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愛你很久了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永遠不會將你忘記

Je voudrais que la rose fût encore au rosier, 
我希望玫瑰依然長在玫瑰叢裡
Et que mon doux ami fût encore à m'aimer 
而我親愛的朋友依舊愛我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愛你很久了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永遠不會將你忘記

Comments

[Francine]

謝謝你的拜訪，冬眠很久，不好意思。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不知的潛力，也許在不同的時候，表現在不同的事情上。我並沒有特別勇敢或偉大(每當被人稱偉大的媽媽時就很想這樣說)，其實只是很平凡的一個媽媽，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好，包括你在內。

[Sasha]

dear Francine,



新年快樂！好久沒來這裡走走，本來要寄給您酢球也因為去年出國而沒能履行，希望今春還能收到，並寄給您玩玩^^



這部片是讓我深受感動的電影之一，不時會想到劇情和讓人快呼吸不了的張力，

希望那種傷痛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卻又覺得可以透過電影先稍微體驗、體會妳說的『愛的力量』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但願往後需要展現『心』的力量時，能和茱莉葉、和妳一樣勇敢。

[Francine]

泱媽，
我是在亞藝租的，應該可以租得到
這是一部很耐看的影片，很多細節鋪陳很用心
我並未完整紀錄進來
很怕本文讓妳們先知道結果了，會影響妳觀看的感受

「不解釋是因為任何理由都只是一種藉口，而死亡是沒有藉口的」
這句話是茱麗葉在影片裡說的話 ^_^

[泱媽]

我讀完了你的介詔，我好想看喔，假日去找找可否租得到
"許多貼著OK繃或紗布的顯眼傷口，看起來多麼引人注目，卻多半只是表面的輕微小傷；反倒那些肉眼看不見，刻劃在內心深處，無法輕易啟口或是難以言喻的傷，才是重傷。"
"即使在接受法庭審訊時也都保持緘默，不為自己辯解，她說自己心甘情願坐牢。不解釋是因為任何理由都只是一種藉口，而死亡是沒有藉口的"
好喜歡你寫的

[Francine]

謝謝妳的稱讚，不過這篇心得沒有完整涵蓋影片中所有值得提的部分，我只專注在自己最有感觸的幾個重點。這部電影手法很平淡，作者也不灑狗血，連茱麗葉母子間的回憶畫面都沒有，卻讓人內心迴盪很久。
我對電影訊息不太靈通，這是兩年前的影片，純粹是租DVD時偶然看到的，讓妳先知道結局了，怕影響妳觀看此片的心情。